未来中国民粹主义、非理性民族主义将沉渣泛起，同流合污，甚嚣尘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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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一起恶性案件

6月24日下午，苏州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。一名男子持刀袭击了一所日本人学校的校车，导致一对日本母子受伤，阻挡他的中国女员工受重伤。据警方通报，持刀伤人的男子今年52岁，是一名从外地来苏州的无业流浪人员。具体动机目前不得而知。

我此前说过，在经济进入“腹背受敌阶段”后，莫名其妙地当街砍人的恶性案件将增多（点击）。不过我认为苏州这个案件恐怕不是一般的恶性事件，很可能与“民族主义”和“民粹主义”有关。

在某音上，经常可以刷到一些宣扬“民族主义”的视频，说日本在中国开设了“数百所”“日本人学校”，是政府官员中的汉奸勾结日本人，企图向中国渗透、逐步灭亡中国。这类视频下面的评论往往是极端而非理性的。某手上此类视频估计更多。我推测行凶者很可能是受了这些视频的蛊惑。

二、一些愚蠢的民粹主义观点

一些自媒体（公众号、短视频、微博等）往往根据一个现象添油加醋地发挥，加上谣言，吸引没有思考能力和分辨能力的人关注，向他们灌输“非理性的民族主义”、“民粹主义”的内容。例如：

1、要求实行全民免费医疗。

造谣说中国是全球唯一没有实行全民免费医疗的国家；或者造谣说某教授在“两会”提出提案要求全面免费医疗，被否决了。

这是典型的“经济左翼民粹主义”观点，如果信奉它，很容易滑向“福利主义”的深渊。

但凡有一点经济学常识，都知道全民免费医疗会导致严重的低效率，造成大量的资源浪费，导致真正需要救治的患者根本没有机会得到救治。对底层老百姓来说将是一场灾难。然而支持全民免费医疗的恰恰是底层老百姓。

2、要求取消英语课程，高考取消英语。

这是典型的“政治右翼民粹主义”观点，它和“民族主义”结合在一起，核心是“反全球化”。全然不顾：

【1】英语是全球科技领域通用语言，95%以上的学术论文是以英文发表的，取消英语课程会直接导致中国科技大幅退步。

【2】学校开设英语课程，其实是让最底层群众的孩子能够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学到英语。如果取消英语，富裕阶层依然会给孩子报英语培训班；但底层群众的孩子将没钱、没机会学习英语，将被锁定在社会最底层，失去向上流动的机会。

然而最支持取消英语的人，恰恰是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。他们的这个做法，简直是自己在给自己的棺材钉上钉子。

3、要求政府废除电子商务，关闭京东、天猫、拼多多这样的电商平台。认为这样可以救活实体门店，增加就业。完全没想过，这是违背历史潮流，会导致经济严重衰退，失业率飙升；效率大幅下降，断送中国经济。

这些人，与200年前英国工业革命之初，认为机器抢夺了自己的工作、试图砸毁机器的是同一类人。

4、要求给予一些群体过度的福利，比如规定女性产假长达三年。完全没想过这会导致企业彻底拒绝招收育龄妇女，或者导致妇女与社会严重脱节。等等。

这类观点非常可笑，然而却流毒甚广。我每次回到家乡，都有人问我为什么不这样做。很多自发转载此类观点的人，是发自内心地认同这类观点。

我相信政府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些“观点”，只是把它们当笑话看。其实政府应该关注这些可笑的“观点”背后所反映的社会“思潮”。

三、中国民粹主义者的主张

前面举的是一些例子。据我观察，中国特殊的政治和经济体制，导致中国的民粹主义和西方不太相同。在中国，虽然也有知识分子试图借用民粹主义煽动底层民众，但目前还比较少，也比较零散，没什么组织性。但是中国民粹主义的群众基础却非常广泛（如果不信，只要去看看社会新闻下面的读者评论即可），几乎与民族主义一样广泛。

据我观察，中国的民粹主义者们经常宣称：

政府漠视底层民众的利益，只在乎资本、权贵的利益；

宣称自己才代表底层民众的利益，提出和鼓吹一些极端的、明显错误的理念和政策；

对内反对精英、反对权贵、反对现有的权力结构、分配格局，要求重新进行资源分配；

少数人反对广义的技术进步；

很少指向政治制度，但会把各类社会问题归咎于精英阶层的破坏、资本的操纵、权贵的压榨和控制、外国的渗透和策反，喜欢用阴谋论来解释一切；

对外则和民族主义结合在一起，反对外国商品，反对全球化。

四、经济陷入腹背受敌阶段，民粹主义与非理性极端民族主义将沉渣泛起、同流合污

国务院前副总理刘鹤在《两次全球大危机的比较研究》中说：

“危机爆发后，决策者总是面临民粹主义、民族主义和经济问题政治意识形态化的三大挑战，市场力量不断挑战令人难以信服的政府政策，这使得危机形势更为糟糕。”

这段话是总结国外经济危机后社会思潮的特点，我认为，用来分析中国的未来，也是恰如其分的。

过去几十年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，掩盖了很多社会矛盾。随着中国经济进入“腹背受敌阶段”，GDP和居民收入增速下滑、失业增加，尤其是年轻人失业率高，生活水平将下降，对生活看不到希望，贫富差距将扩大，这些社会矛盾将会凸显出来，各类社会“思潮”也将油然而生。

民族主义是一把双刃剑，是一把很好用但又很危险的武器。中国人从小所受的教育导致民众普遍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。我也是民族主义者，但我非常理性。而绝大多数人并不理性，非常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打着民族主义的旗号蛊惑，被蛊惑，被牵着鼻子走，作出极端的事情。

2012年9月，在西安的反日游行中，初中毕业的建筑工人蔡洋盗取路边摩托车的U形锁，一跃而起，砸破日系车主李建利的颅骨。一直到被关进监狱，他都以为自己是爱国行为，是社会不理解自己。

更令我没想到的是，此事过去几年之后，我的一位同学还感到困惑，说不明白为什么要抓蔡洋。

另一方面，中国居民收入普遍不高、贫困差距大，因此民粹主义也具有广泛的社会基础。

随着经济陷入腹背受敌阶段，居民收入下行，一些居民将把自己生活的失败归咎于社会，对社会产生不满。心怀叵测者借机鼓吹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，必然能鼓动一些人相信自己的困境是精英阶层、资本、外国人的阴谋造成的。这样，民粹主义与非理性极端民族主义沉渣泛起、同流合污，甚嚣尘上，造成社会的不稳定。

这次刺杀“日本人学校”学生的案件，可能只是一个开端。它当然无法从中国国土上抹掉“日本人学校”（全国共35所），但它可以：

【1】促使政府警惕民粹主义、极端非理性民族主义的结合对社会稳定和营商环境的负面影响。

【2】促使政府认真思考，如何消除民粹主义、极端非理性民族主义产生的土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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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阅读：“腹背受敌的中国经济”系列